昨天听母亲说,我家住了二十余年的老窑洞保不住了,窑洞及周围的土地要开发了盖别墅,母亲央求我和弟弟再到窑洞里去看看,还有没有东西需要搬回来,我是知道的,窑洞里没有什么值钱的,唯有几根破旧的木头,只能劈做烧柴,母亲实在舍不得老窑洞,它留给了我们太多的怀念,工作忙本想不去,但还是应了母亲,利用中午午休去看最后一眼吧。
我家的老窑洞,其实也不算太高,就在靠着焦村衡岭塬面东的半坡上,与市区相对海拔不超过100米。上了半坡,远远就可以看见一颗苍翠的大槐树,那颗大槐树就矗立在窑洞的正上方,窑洞前面已经给推平,浮土已经有了半门高,好在还没有完全掩盖住窑洞的门口,费力推开窑门,一道熟悉的泥土的味道迎面而来,关于过去老窑洞的点滴辉映在我的脑海里。
我家本是三间瓦房,老窑洞是邻居家的。邻居家拥有两眼窑,一大一下。窑洞很深,冬暖夏凉,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。邻居在时,人口少,就卖了小的一个窑洞给了我家。趁着过年,父母简单收拾了一下,准备搬进去。姐姐则带着我,忙着贴年画,记得贴的是杨排风的彩妆画,很华丽的,我们仔细争吵了半天才贴好,还算没贴歪,我们一家就喜滋滋的搬了进去。
窑洞里真是暖和,那时,我刚上育红班,早上起的早,出了窑洞门,一哈气就是一团白雾,天冷的要命,我赖在窑洞里不想去上学,母亲好说歹说才劝了我去上学。弟弟则还小,刚会走路,我平日就带着他在窑里玩耍,窑洞后面还有一个隔断,留有一个小门,不过我不敢进去,一来里面很黑,看不见路,二是母亲见我和弟弟淘气,常在小门外转悠,就说里面有老猫,所以我一直没有进去过,不过,里面的神秘,却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兴趣,对探究小门里面的世界产生了极强的欲望。
机会终于来了,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,父母劳累一晌在炕上歇息,我假装睡着,瞒过严厉的母亲,偷偷下炕,蹑手蹑脚走近了小门,站在门口,里面一片漆黑,我有些犹豫,万一里面有老猫怎么办?里面又看不见,也许老猫正在盯着我看呢,我有了放弃的念头,不过好奇心却驱使着我,战战兢兢、一步一却地走向小门。进了小门,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,害怕警醒什么,又向前走了几步后,随着眼睛的适应,小门外微弱的光线射进来,我慢慢看清了里面,地方并不大,里面散放了一些打场收麦用的一些工具,靠窑洞里面还有一个台阶,上面放了一只长方的东西,看不清是什么,我兴奋地想走过去把它拿下来,抬脚之间,被绊了一下,脚下不稳,摔在什么东西上,一阵剧痛,我害怕的哭了起来,心里又难过又害怕,必定是被老猫咬了吧?随着母亲醒过来的斥责声,给我带来了新的勇气,我仔细一看,原来是踩在木锨的方头上,木锨的长把把我绊倒了,我哭着对妈妈笑道,里面没有老猫。母亲笑了,拿下了台阶上的东西,带我出了小门,那是我小时候曾经枕过的一个黄色小虎头枕,因为是外婆专为我这个长子做的,母亲没舍得给弟弟用。那个小虎头枕我玩了好久,直到缝线松脱,里面的谷糠散出来,我才依依不舍的丢掉。为了小门内的秘密,我执着了许久。
后来,我们家盖了新房,就搬到下面平整的村子东边上住了,不过爷爷还是住在窑洞里。这期间我时常上来,夏天到窑洞里纳凉,冬天里偶尔给腿脚不便的爷爷送上一次饭,再有就是过年给爷爷拜年了。爷爷过世以后,窑洞给了我一家子的姨姨,他们冬天偶尔还在里面种植蘑菇,夏天时我还跟妻子带着儿子在里面避过暑。虽然没人住了,但是窑洞依然还是那么凉爽。在外面是一身的热汗,进到窑里,一片清凉,犹如披了冰块做的凉衣,散了满腔的燥热,有说不出的爽快,呆在窑洞里时间长了,还有点冷瘆的感觉,附近住的老邻居时常有在里面歇凉,时时还要盖着薄毯或被褥。
恍惚间已经过了午休,隆隆的铲车机器声响了起来,窑头上灰土乱飞,窑门口一阵颤抖,窑洞随时都有垮塌,我犹豫了片刻,还是一步步离开了老窑洞。也许过不了多长时间,这里就将被夷为一片平地,建成高档次的观山悦伴山别墅,又成了一片孩子们玩耍的乐园了吧。